黄姚留给我的记忆,随着岁月的流逝,它也在不断地改变。
初识黄姚,那时我年纪尚小。我家就住在黄姚的旁边一个叫凤凰乡的地方。头一次去游览黄姚是小学二年级班级组织的集体出游。我们是徒步去的,一路上走过的地方,多是绵延不断的小山路,可谓是人迹罕至。当我们走到黄姚的时候,我们已经在沿途的风景中饱了眼福,根本无暇、无心、无意于黄姚的山水。因此这头一次到黄姚,因为急着去填饱辘辘饥肠,让我记住的是黄姚的豆腐酿。
那时的黄姚在我的眼里,激不起一点波澜。我甚至埋怨,一路上的风景多好,为什么还要走那么远?看我的小腿酸得,站、走、蹲,横竖不得劲,我甚至不满这一次集体出游,后悔选择一起跟着来。而让我矛盾的是,我是此次出行的旗手。旗手是出行的时候走在前面的人,我第一次出游黄姚,不过是贪恋旗手的风光,多于对黄姚美景的期盼。
第二次走进黄姚,我已经是三十多岁的中年人。这次走进黄姚,是和其他五人同车而来。黄姚之美,那是有别样的雅致,我有太多的想法在胸中酝酿、升腾,欲喷薄而出。可偏偏同行中有一个喜欢抬杠的主,那是和金庸小说里的“包不同”一样的存在。只要我一说出一个自己的感受,他一定另有一番高论。无论谁说什么,他立马接过话茬,呜里哇啦地“高谈阔论”。回程的时候,同行五人,其中一个找了另外一辆车,离开这个队伍。一个上车直接秒睡。我傻乎乎地不懂装睡,久不久冒出一句怼那老哥。
那老哥和我一样都是蹭车,自是会附和司机。但司机也不惯着他。我们同行几个,除假装睡着的,我们三个人来了一场“魏蜀吴”三国大论战。而假装睡着的那个家伙,从来不会让论战冷场,常常恰到好处地冒出一句,要么是挑起新的战火,要么是让消停的战火重燃,进而完美续场。然后他又睡着。黄姚之行,这两次,没有任何一次是能让我真切地感受到黄姚之美,一次是不懂欣赏,一次是没法欣赏。
与黄姚近在咫尺,我第三次踏进黄姚是迟早的事情。
2015年,我第三次踏进黄姚。这离我第一次到黄姚,已经过去30多年。这一次踏进黄姚,距离我大学毕业也已经15年。这么多年过去,我已经成家立业。这一次我也不用蹭车,自己开的小车。也没有任何人跟我同行。黄姚并不是我的目的地,只是我原本想在樟木林、潮江的路口下高速,然后去樟木林看望我的老舅。我之所以去看望老舅,源自于小时候我是在樟木林中学完成的初中学业。那时候我的外婆,把我们表兄弟姐妹,照顾得非常好,没有分别。我的老舅是个军人,他的人生经历起起伏伏,一度不被人们所认可,但最终活成我心中的榜样。但一不留神,错过路口。此时已经是夜幕降临。饥肠辘辘的我想念起黄姚的美食,顺道一拐便成就了我第三次的黄姚之行。
昏黄街灯下的黄姚,宛如临睡前的妇人,那种温暖让我想起我的老婆。我走进黄姚景区门旁边的一家饭店,点了20个豆腐酿,半边白斩鸡,一碗白米饭,慢条斯理地吃饭。恰在这时,对面戏台上的演出开始了。演的是什么剧目,我无暇顾及,因为那对于我而言,我所钟情的不过是那起首的鼓点:咚,咚咚,哒,咚咚!如此之类的声音,不但上头还下饭。不一会,戏未唱完,我已经是吃饱饭。抚摸着微微隆起的肚皮,我迈步进到黄姚景区。停或留,不因戏是否唱完,而决定于我是否吃饱。
习习凉风,枝影摇曳。看得似清未清的风景,好似我在大学时候追求的小师妹,披着面纱,若隐若现,你一定要加以想象,天马行空,任由畅想,方能察觉它的美。你看,那株老榕树,真像是当年女朋友的身影,婀娜多姿。我在路上遇到一个不到10人的旅游小团队,他们就像当年的我们,恰好有一个“包不同”,尽管他们说的不是普通话,但我依然听得懂他们话语间的意思,当然也知道他们之间,因“包不同”的存在,也多有互怼之激烈场面。行进间,在巷尾的转角处遇到一个小酒吧,酒吧门前有两个人在驻唱,一个弹吉他自唱的帅气小伙,还有一个拍着手鼓的漂亮女孩。他们一曲一曲地演奏着,那是没有商业气息的免费点唱,但游客可以随心意打赏5元之类的。“看白云,才看清了我自己;看山川,才看见了美丽!”这是我钟爱的《浪拉山情》,他们把中国各民族的传统民谣几乎都唱了一遍,终于待到音停人散,也是临近午夜,我意犹未尽地继续往前。
午夜的黄姚处子般宁静。枝叶婆娑,流水缓缓,你远看,那是一幅画;你近瞧,还是一幅画。一个是写意山水的水墨丹青,一个是轻描淡写的美工笔画,是各有情韵,别有风味。再长的路,也有归途;再久的戏,也有终场。当我再一次回到古戏台前,台上的戏倒是还没终场。但戏台上那一副楹联:“闻其声乐则生矣,不妨既竭耳力;观其色人焉瘦哉,正须继以心思”,一如黄姚在游者的心中,美与否,不过是境由心生,情由我造罢了。
谢永行